从几年前结合韩范、日系为一体的大杂烩穿衣风格，到 Y2K、Vibe 风格，大众习惯将穿这些风格的人被统称为「亚 x」，后来这个词语的用法甚至辐射到喜欢听各类音乐或小众文化的年轻人，无一幸免。

从单纯的穿衣风格牵扯到文化层面，这类片面词语虽好用，但也暗含着许多刻板印象。其实在维基百科中，「亚文化」指相对于某个主流文化的小众文化，可显现在于面对事物的思想、态度、习惯、信仰和生活方式，而不同国家、肤色、宗教、性别等都会衍生不同的亚文化，如各派音乐、极限运动、二次元文化等汇聚志同道合的人群，他们通常喜欢穿着相似风格的服装来传达亚文化社群的核心。

素有「街头亚文化写实录」之称的《THE FACE》杂志，近期邀请 TikTok 艺术家 PinkPantheress 拍摄封面。熟悉的 4 x 3 照片形式，中性背景塑造类似「证件照」风格，近看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可发型、造型等相似外观加持却让她们趋向统一，紧身上衣、做旧牛仔裙、复古妆容…在这里，你甚至无法迅速认出 PinkPantheress 究竟被放置在哪个方格。

出自 Exactitudes 之手的视觉呈现，如果你对此感到熟悉，也许是因为你曾在秀场中看到它的身影，也可能你身边刚好有这样穿着打扮的人或群体。这个垄断 90 年代亚文化的视觉记录项目，Exactitudes 不单单是热衷各类亚文化时尚品牌的灵感来源，其之于社会学的意义也极具影响力和探究性。

时尚部落化

上世纪 90 年代，电子音乐流派 Gabber 狂欢氛围笼罩荷兰鹿特丹城市，当地青年们热衷穿着色彩斑斓的复古运动服，顶着短发或寸头游走在各大俱乐部，彼时多达 2,000 多家唱片公司收录并贩售 Gabber 音乐，逐渐本土化的文化现象对接受度极高的荷兰媒体来说，后者多了一份好奇心。

摄影师 Ari Versluis 和归档者（profiler）Ellie Uyttenbroek 因此受到荷兰电信公司委托从伦敦回到荷兰，见证且记录下这场亚文化的鼎盛时期。途中他们意识到「有数百张相同的肖像会很棒」，开始从 Gabber 派对邀请更多人进入自己的工作室，拍摄他们的着装、发型外观。当发现足够多的东西可以填充一张 3 x 4 的表格时，Exactitudes 视觉企划应运而生，城市的街道，奇特的场景让 Ari 和 Ellie 有足够的理由留在鹿特丹中。

Exactitudes—— exact（精准的）结合 attitude（态度），这个视觉项目自 1994 年开始系统性记录三千多种不同社会类型的惊人视觉，描绘具有一系列定义性视觉特征的个人，这些视觉特征将他们与特定的社会类型进行识别，用 Ari 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看到了很多相同的克隆人。」

暗黑，被形容为女巫的哥特女孩 Ghoullies；修理成各色莫霍克发型，并高喊「Punks never dies」的 Mohawks 群体；留着耶稣发型，穿着宗教 Tee 的 Reli-Rockers；喜欢穿着各式 Polo 短袖，被称为光头党的 Skins…皆被载入 Exactitudes 官网中，凡是走进这个网站的朋友，停留半个钟或几个小时都是正常事。

从最初的鹿特丹慢慢扩散到世界各地，Ari 和 Ellie 也会漫步在不同国家的购物中心、俱乐部、街道等场景，以敏锐的眼光捕捉特定群体。除了以上被广泛认知为「亚文化」的群体，人们日常风格也成为被记录且分类的对象，比如留着利落短发，通常穿着短款外套的精明阿姨 Auntie Never Ever；上衣充斥着某个游戏角色的男童 Gameboys；享有米兰特权——喜欢穿着动物皮草且有一定年纪的女士 Donna Decaffeinata；或戴着鸭舌帽，被 Polo 上衣包裹着啤酒肚的美国大叔 United Americans 等等。

这些带有地域特征的群体，我们大多只能从网络或影视作品中看到，其中包括一些俚语我们甚至没有多大的认知。而接下来介绍的 Exactitudes 在北京拍摄的六组肖像，则直接关乎我们每个人在国内社会中曾经扮演的角色缩影。穿着彩色毛衣的孩童 Showpieces；凡接受过义务教育都不可避免的全套校服 Students；那群常年聚集在 Scream 的朋克爱好者；中分长发全黑造型的 Rockers；Polo 衬衫配休闲外套的爸爸辈 Mister Wang；喜欢穿中山装的大爷 Chairman。

Exactitudes 在北京这辑肖像记录除了让我们萌生点滴熟悉感外，更重要的是，我们还看到 90 年代摇滚文化盛行，或朋克文化在这里短暂开花的场景，特别是在 1997 年开始营业的北京朋克圣地 —— Scream 俱乐部，曾有许多前沿乐队在此传达朋克精神，只是好景不长，两年后 Scream 被迫关门，因此 Exactitudes 摄下的朋克肖像对朋克迷以及中国亚文化发展史来说意义非凡。

这辑图片曾被 Helmut Lang 发布在 Instagram 上，随后品牌宣布与 Exactitudes 合作，邀请 Kanye West、Solange 共 12 位收藏家和粉丝，他们都穿上 Helmut Lang Re-Edition 单品，成为 Ari 镜头下受 Helmut Lang 影响或启发的特定群体。

Exactitudes 曾与多个品牌或设计师合作，Palace，Demna Gvasalia…后者作为亚文化狂粉，也曾从 Exactitudes 艺术项目中汲取灵感——VETEMENTS 2017 秋冬系列，展现包括朋克、Emo、Gabber 等亚文化着装刻板印象，该系列被 Demna 视为一种回应——来自于自己对社会制服和人们如何着装的迷恋。Exactitudes 对 Demna 的影响，可追溯到他在安特卫普的读书时期，Ari 曾表示 Demna 对 Exactitudes 的评价恰到好处，「他是一个真正了解我们的方法以及我们对真实性和社会兴趣的人。」

时尚之于 VETEMENTS、摄影之于 Exactitudes，前者是一种载体或手段记录这个复杂的社会环境中，人们如何通过外在构建自我。Exactitudes 意义不仅是纯粹记录亚文化，其透过精确「分类」呈现的学问，更值得我们去深思。

不止是亚文化图鉴

Exactitudes 曾接受 VICE 访问时表示成功的设计师会对周围形成一个全新的场景，「French Touch（系列）是在 Hedi Slimane 对时尚的掌控最高点——波尔多拍摄的，如果你在那段时间去巴黎，每个特定年龄的男孩都会穿上那种 Hedi 剪影，但我们更有趣的事在距离巴黎 600 公里的波尔多描绘这种现象，看看这些影响如何延伸的。」

尽管 Exactitudes 曾表示他们试图寻找的是身份而非时尚趋势，但时尚与 Exactitudes 的关系相辅相成，正如当下亚文化成为不少设计师的灵感养分，而 Exactitudes 也为他们提供不少信息来源。

此外，在文化与服装相辅相成的时代下，亚文化群体更有自主意识去选择如何通过服饰表达自我或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而更多的独立个体在被 Exactitudes 归入某个部落前，并未意识到「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与自己相似」，无形中激发了个性与统一性之间的矛盾，除了不想被框架或标签为部落中的一员外，也会惊讶于自己在别人眼中与我们看待自己方式存在一定落差。毕竟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恰巧被看到的也许只是个人扮演着某个角色，而这种对身份的划分或分类的想法，往往更容易让人产生「刻板印象」。

人们习惯对自己接触到的物体产生「先入为主」的看法，Exactitudes 也不例外，渐渐地这个团队在拍摄前养成一个习惯—— 尽量保持开放和空白。

「经过近二十年的观察和审美每个细节，在内心深处，我们已经养成了从不评判任何人的原则。这是一种非常人性化的观点，可能不是人们解释这个项目的方式，但这就是我的感受。」Exactitudes 多次在采访结尾中提及这一点。

关键词： SCREAM GABBER VICE